“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哪家伺候人的能睡到这时候?别以为攀扯上顾二就能享清福,赶紧起来做事!”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曼娘猛一睁眼,见鬼了似的瞪着眼前的常嬷嬷,心里一惊,这是自己没死,被抓起来等着处置了?顾廷烨你好狠的心!竟然特地叫来这个老婆来羞辱自己!要是自己能跑了出去,一定要撕破你一层皮!
朱曼娘本想啐她一口,就听到常嬷嬷满口的训诫,却见鬼了一样的要自己照顾好昌哥儿,蓉姐儿。
朱曼娘感觉脑子晕乎乎的,难道是他们还不信昌哥儿已经出事了?所以又来这假惺惺地表演起来诈自己?
不管如何,朱曼娘觉得只要有一丝能逃出去的可能,陪他们演一场戏又如何?
想到这儿,朱曼娘立马低眉顺眼起来,刚要开口矫揉造作地表演几句,就听到常嬷嬷呵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子小心思,有我在一天,这狐狸尾巴你就是藏也要藏好了!”
常嬷嬷冷哼一声,“行了,昨日换下来衣服待会儿紧着先洗了,昌哥儿和荣姐儿就放在我这儿。”
“是,常嬷嬷。”
直到朱曼娘看到镜子里年轻柔媚的美人面,和院子里活蹦乱跳的昌哥儿,蓉姐儿,心中大惊,昌哥儿竟然还在!蓉姐竟也还小!
她唱了那么多的话本子,也听过重来一世的戏文,如今这里头的机遇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朱曼娘一边抱着衣服和盆一边去院子里,消化着这个消息,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想到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朱曼娘恨恨地想把手里的衣服揉烂,一旁拿着拨浪鼓逗昌哥儿的常嬷嬷坐在那老神在在地“监工”,斜瞥一眼,道,“这衣服也是男人辛辛苦苦在外谋划挣得,你这样嚯嚯东西,我看还是顾二给的用度多了,竟惯出毛病来了!”
朱曼娘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惯的惯的,自己自打跟了顾廷烨也就是吃穿不愁!常嬷嬷不来还能有些油水,有这常嬷嬷把持着,自己一个月也没有什么油水!
洗衣做饭,浆洗缝补,哪一样是少做了的?自己当初若不是为了做侯府大娘子的美梦,怎么可能忍着气温柔小意地伺候顾廷烨这么多年!
他说拿真心待我,却瞒着我有那么多私产!我为他生儿育女,温柔小意,也不耽误他吃喝嫖!如今还要请过来这么一个瘟神来监视我!
如今我也算看透了他!什么不拘小节,什么离经叛道!骨子里不还是个顾侯爷!哪里可能圆了我的美梦!倒不如拿了钱就走,潇洒几十年,昌哥跟在他身边长大,以后若能袭爵,还能不看重我这个生身母亲吗?
打定了主意,朱曼娘心气平静了下来,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自己之前对顾廷烨那么百依百顺,柔弱温柔,有着这么好的形象,怎么也不能这么“安安静静”地跑了吧?
朱曼娘慢慢吞吞地洗着衣服,力求顾廷烨一回来就看到自己贤惠柔顺的模样,谁知顾廷烨一回来就风风火火地直奔常嬷嬷那屋。
朱曼娘也不恼,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总不能现在奢求顾廷烨变得细心妥帖了起来。她端着昨日晾好的衣服停在常嬷嬷屋外,邀功的心思淡了下来,原以为早忘了的言辞,今日重现,才知道钝了的刀子割肉是最疼的。
原来今天就是顾廷烨和常嬷嬷商议着求娶余家大姑娘于嫣然的日子。
屋里顾廷烨和常嬷嬷还在推心置腹地交谈着,光说听声音就知道常嬷嬷对余嫣然是多么多么的满意,笑得是多么灿烂。
……
“谢天谢地!我们顾家终于要开枝散叶了!这是大好事啊!”
常嬷嬷怕是听到这消息高兴坏了,声音控制不住地大了些,把朱曼娘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论顾廷烨求娶余嫣然是为了自立门户还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名分,她总归是比盛明兰好拿捏的,昌哥儿和蓉姐儿若是像常嬷嬷和顾廷烨设计地那样瞒得好好的,总归生米煮成熟饭,她也不会磕待了孩子,自己到时候“识趣”地离开汴京,银两钱财也不会受到了苛待。
可什么叫做终于能开枝散叶了呢?哪怕自己再低贱,昌哥儿和荣姐儿不是也留着她心心念念的顾二身上那尊贵的血吗?竟也没把他们当成你们顾府开的枝,散的叶吗?
最让人心寒的还是他们的父亲,上辈子道貌岸然地指责我不该胆大妄为害了他心爱的昌哥儿,这会儿倒是默不作声了,知道昌哥儿不在了的时候,他顾廷烨究竟有没有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拿自己当人看,常嬷嬷是这样,顾廷烨是这样,哪怕自己做得在完美,他们也只觉得自己心机深沉,定然有所图谋,自己肆意妄为疯疯癫癫,他们就觉得我果然是这种人。
可我朱曼娘长这么大,从不是吃素的!
朱曼娘心里有了主意,挂上一抹温柔小意地笑,款款地走了进去,柔柔开口道,“常嬷嬷,衣服已经浣洗干净了,您验验看看。”
朱曼娘将姿态放得极低,越是如此,越是激起了常嬷嬷的架子,常嬷嬷脸上笑意退去,厉声道,“干不干净,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朱曼娘面上闪过一丝难堪,求助地看了一眼顾廷烨,“可不得嬷嬷看了,我才敢放吗?”
委曲求全的模样做了个十成十,引得常嬷嬷越发看不惯,当即要训斥出声,顾廷烨眼看气氛不对,出声道,“家里人手不够,我买几个女使就是了吗?”
常嬷嬷哪听得这种话,越发觉得是朱曼娘狐媚了顾二,又想到刚刚顾廷烨提起的求娶的余大姑娘一事,有意搓搓她的锐气,“这哪行,日后哥儿要是娶了正房大娘子,她每日请安伺候着,这些事难道不要学着做吗?”
若是上辈子,为了试探自己在顾廷烨心中的位置,加上不了解余嫣然的为人,自己这时总要出声的,可若是争这一时口舌之快,叫家里又多了双眼睛,日后出门就不方便了。
“是,嬷嬷,曼娘都知道你是为了曼娘好。”
顾廷烨看着朱曼娘委曲求全地退了出去,终究是多年夫妻情分,有些不忍,斟酌道,“嬷嬷,不然家里还是添置几个女使,总也让你松快些。”
常嬷嬷哪看不出顾廷烨的心思,只是自己若是能劝得住,也不至于能让朱曼娘如今都还好好地待在顾廷烨身边,只敲打道,“你如今既要决定娶那余大姑娘,这朱曼娘和孩子的事必不可宣扬,如今这关头,哪能再找些外人来?”
常嬷嬷眼瞧顾廷烨有些被说服,加了一把火道,“放心,等余大姑娘入了门,还愁他们过不上富贵日子?”
顾廷烨这才做罢。
这边顾廷烨想着朱曼娘刚刚受了委屈却隐忍不发的模样,心中觉得亏欠,常嬷嬷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她不待见曼娘,生活中想必总给她气受,可曼娘应该知道的,常嬷嬷心肠不坏,眼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走到门口时,正好看见曼娘拿着熨斗熨洗净的衣物,素雅简单的装扮冲淡了她身上柔媚的长相,做这些琐事显得格外静谧美好。
还是荣姐儿先看见了顾廷烨,殷切地凑过去,叽叽喳喳地惹得曼娘注意,扭头看了一眼顾廷烨,熟练地打着招呼,“忙完啦?”
“嗯。”顾廷烨抱着荣姐儿凑到曼娘身边,斟酌道,“常嬷嬷那边,你受的累我都知道,日后我娶了贤惠的娘子,给你过了门,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确实算是好日子,余嫣然怯懦,远不如盛明兰难对付,只图一个妾的名分,日子也未必难过。
只是让人想起上辈子盛明兰家的林小娘,也是做了一辈子的宠妾,一双儿女也还算出挑,还能掌家理事,不也是被发配到庄子里活活被打死病死了吗?
更何况顾廷烨的良心未必就比盛纮强,上辈子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妇道人家带着稚童四处躲藏,顾廷烨当真拿自己没办法?当真找不到自己的踪迹吗?
上辈子自己汲汲营营,所图谋的若是妾室,又怎么会不得善终?只是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如今重来,越发看清了顾廷烨。
他和他厌恶的父亲没什么不同,只是他贪恋自己的美色和温柔小意,他父亲贪恋妻子带来的好处,却也是最看不上自己的枕边人的。
朱曼娘也不知道这辈子还会不会多出个女使来,虽也不是大事,倒也添些麻烦。
第二日送顾廷烨出门后,朱曼娘也跟着去了离家远的小弄堂里,找到了自己大哥,神神秘秘地和他谋划着什么。
朱大哥乍一听朱曼娘的要求吓了一跳,“啊?曼娘!你要这做什么?”
朱曼娘搬出准备好的说辞半真半假道,“这么吃惊做什么?你妹妹我的志向你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任劳任怨地伺候着顾廷烨,图的不就是侯府正妻的位置吗?枉我以为顾廷烨是个不讲章法的,嘴上又是情深不悔一切为我和孩子的模样,谁知道却叫我听到他和那个常嬷嬷谋划娶高门贵女为妻。即是注定做妾的命,那只能靠母凭子贵了。顾廷烨以后若有了扎堆的嫡子庶子的,昌哥儿的金尊玉贵哪里显得出来?”
朱大哥听了这主意,觉得简直是妙极了!是啊,昌哥儿也大了,要是顾廷烨只有昌哥儿一个儿子,那以后这侯府的一切不都是自己的了?
朱家大哥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喜得差点跳起来拍大腿,“哎呦!我的好妹妹,哥哥我这真是有福了!能跟你这么聪慧的做兄妹!你放心,哥我行走江湖认识的三教九流多的是,保管给你搞到这玩意,必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朱曼娘不放心地叮嘱道,“咱们的荣华富贵都在你身上了,务必做得小心,药要温和一些的,需要吃的时间长些也不要紧。”
“放心,哥哥晓得的。”
“若是拿到了,趁夜就放在我家院子后的大树下即可。”
心头了了一桩大事,朱曼娘难得脚步轻快,哼着小区回了小院儿。
顾廷烨呀顾廷烨,你的好日子也在后头呢。
朱曼娘是下了决心做这事的,她也知道,到时候东窗事发,顾廷烨发现自己不举,丧失了生育能力,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谁是获利最大的。
顾廷烨不敢对独苗苗昌哥儿和荣姐儿动手,难道还不会在自己身上泄愤吗?
自己既然要做这事,那必然不会留在顾廷烨身边了。
既然这样,那离开的时候还是得捞个大的!
朱曼娘在家装温顺,常嬷嬷让干嘛就干嘛,一直拿着衣服缝缝补补,心里却一直嘀咕,以前还只伺候顾廷烨和孩子,现如今连那个常嬷嬷也是需要我服侍的了,真是没事也见不得自己闲着。
想到上辈子那个老货明知道顾廷烨有那么多私产却做局故意让我以为家里要过入不敷出的苦日子,三句里两句都是要常嬷嬷和自己找活供顾廷烨过金尊玉贵的生活。
哪户好人家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要媳妇婆子做活儿供男人花天酒地的?就是心事再单纯的姑娘,只要是个正常人,就没有不跑的吧?
更何况她倒是一清二楚顾廷烨的家财,可我为顾廷烨生儿育女,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温柔小意,柔顺恭敬,小心地不能再小心,不就是有点做侯府正妻的私心吗?
可顾廷烨却从未透漏过一丝一毫自己的私产,平日大大咧咧毫不设防的男子,竟也能瞒着枕边人如此缜密。。。
朱曼娘自嘲一笑,上辈子人人都艳羡顾廷烨和盛明兰的夫妻关系如何如何美好,那顾廷烨有告诉盛明兰他的私产吗?若是说了,又是何时袒露的?
其实并非是顾廷烨不愿意袒露,只是从不愿意向自己袒露,他掩饰地真好,上辈子自己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藏得严严实实的,决裂那一日,却也在他口中听到了他羞辱自己的那句“侯府正妻”。
是啊,他是一直知道自己的心思的,只是觉得她不配罢了,他的所作所为和常嬷嬷没有丝毫不同,见面的第一日,常嬷嬷便毫不掩饰她的厌恶,顾廷烨也是,他从始至终也觉得自己身份低贱,平日里掩盖的再好,所作所为中也弥漫着嫌弃自己的恶臭。
“曼娘?曼娘!”
“啊?顾郎,你回来了?”
顾廷烨没回复,不经意问道,“刚刚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我叫了你几次都没反应?”
“嗨,想些柴米油盐的琐事罢了,小孩子身体见天长,过些天还得扯上几匹布,在做些才是。”
顾廷烨脸上带着笑意,“是该如此。”
朱曼娘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面带纠结道,“顾郎,余大姑娘那儿,有眉目了么?”
这几日顾廷烨在余家碰了钉子,忙得焦头烂额,却实在没有进展,这才来曼娘这儿松快松快,他知道她的担忧,安抚道,“我平日里实在声名狼藉,余家一时不应也是有的,只要诚心去做,坚持和决心都刨出来给人家看,没有做不成的事。曼娘,你放宽心,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孩子日后有好日子过,只要余大姑娘进了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朱曼娘像是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嗯,只是不知道你这诚心和诚意里,包不包括把我这个外室坦诚给余家?外室生的一对儿女,你又打算如何处理?只怕也只是避而不谈,专指着生米煮成熟饭,硬要余家咬牙咽下这碗夹生的饭罢了。
朱曼娘想到这儿,不禁有点同情那个余家大姑娘了,莫非是自己上辈子误打误撞之下救余嫣然与水火之中,老天这才给了我重来的机会吗?
只是这辈子,朱曼娘却不愿意做这个拆毁侯府嫡子姻缘的恶人了。
这几日,满汴京都传着顾廷烨要求娶余太师家的大姑娘一事,听着外头的风声,余太师的态度已有松动,怕是过不了几日,这事便要定下了。
常嬷嬷摇着拨浪鼓逗着昌哥儿和荣姐儿,看了一眼坐在院子里择菜的朱曼娘,她这几日倒是乖觉,安静本分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藏着什么心思,还是要仔细敲打一番。
“哥儿要求娶的是高门贵女,不是那余家大姑娘也会是其他人,那余大姑娘性情温柔,娶了她,你日子也好过些,若是娶了难缠的,人家要处置了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且安分些,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朱曼娘不紧不慢地把手里的活做好,“常嬷嬷,顾郎早已掰碎了和我讲过,我自然是明事理的。前日顾郎说过今个会回来看昌哥儿和荣姐儿,我先去准备着饭菜了。”
厨房的窗户正对着院中,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常嬷嬷的视线下,幸好昌哥儿和荣姐儿正是闹腾的年纪,常嬷嬷一心只觉得把自己困在院中便万事大吉了,自己好好地在厨房,并不会多注意自己。
朱曼娘趁着常嬷嬷哄昌哥儿的时候,镇定自若地掏出一枚漆黑的药丸,融入清水中,沿着锅边倒入,和辛辣的炖菜融为一体。
毕竟是药物,总归是有药材的怪味,不狠狠拿这些辛辣霸道的味道,怕是压不住。
“咳咳咳!”朱曼娘实在忍不住这呛鼻的味道咳了起来,常嬷嬷在外闻着这味皱了皱眉,刚想责怪怎么做得如此呛人,转而想到哥儿最好这一口,终究没有苛责什么。
顾廷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桌上有一道辛辣可口的炖菜,心里一暖,这院子里,曼娘和常嬷嬷都喜食清淡,昌哥儿和荣姐儿还小,平日里也只有自己爱吃这一口,想来是曼娘特意做给自己的。
朱曼娘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看到顾廷烨眼神一亮,神色越发温柔,“顾郎来了?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说着,朱曼娘殷切地给顾廷烨夹了一大筷子“加料”的炖菜,顾廷烨正是受用的时候,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大口,嘴里的菜味道很不错,就是总觉得怪异。
朱曼娘看见顾廷烨神色不对,眉头不受控制地一跳,试探道,“顾郎……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顾廷烨尴尬一笑,“那倒不是,这味道好极了,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味道和往日不大一样。”
我管你味道如何呢,既然你说好吃,那就多尝尝,多吃点。
朱曼娘笑眯眯地又夹了一筷子递给顾廷烨,“往日里事忙,如今有常嬷嬷帮照看孩子,曼娘也有些时间,顾郎一直在读书,曼娘不求成为才女给顾郎长脸,只求多识几个字不闹笑话就好。我一个深闺妇人,总要围着顾郎打转,何不一边多学几个菜色,一边用食谱识字?”
顾廷烨心里一软,终究是自己要求娶余嫣然的事让她不安了,她才要做这些事讨好自己,自己也该用行动让她心安才好。
“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我肯定是要支持的嘛?”说着,顾廷烨很给力地夹了几筷子炖菜,大口吃了起来。
朱曼娘笑得越发开心,成了。
那天在饭桌上朱曼娘的话倒是让顾廷烨格外怜惜,朱曼娘看着这几日,顾廷烨日日不落地过来这边,心情格外明媚。
有这样一个意外之喜,当真是老天都在帮我。
朱曼娘有意哄着顾廷烨,这些日子又从来不表露出“奢望”侯府正妻的念头,顾廷烨沉迷于娇妻美妾,妻妾和睦的幻想里,来这边越发勤快,这可便宜了愁的焦头烂额的小秦氏。
小琴氏眼看着顾家父子之间关系缓和,虽说顾廷烨混不吝的,言谈之间多有顶撞,可侯爷实在满意余嫣然这个儿媳妇,这几日竟连那个外室也不多提!言语之间反倒有缓和父子关系那味!
这怎么能忍!那个外室也是个没心气的!这几日自己派人在那院子外边漏了不少口风,那边跟死了似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费尽周折把持住顾廷烨,还有了一双儿女!竟甘心一个妾的位置么!
想到这,小琴氏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不思进取!废物!”
正巧这时候手下派去跟踪顾廷烨的人来了消息,多亏这些日子顾廷烨去的勤快,才让小秦氏的人逮住机会,知晓了那外室的位置。
小秦氏身旁的妈妈凑上前去,“大娘子,咱们要不要把这事透漏出去?”
小秦氏倒是想攥着这张王牌,可在捏在手里就真成一步臭棋了,咬牙道,“自然要放出声去,最好等二人议亲之时,把这外室和外室子告诉余家才是!咱们可是菩萨心肠般的人,哪能容忍有人骗婚呢?”
“是,大娘子心善。”
主仆二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朱曼娘哪管着外头的风浪,一门心思地致力于给顾廷烨下药,这几日趁他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思虑身体上的不适,吃得越多越好,等过些日子尘埃落定,难保他不会调理好。
常嬷嬷生怕朱曼娘搅黄顾廷烨的骗婚大计,这几日看得他死死的,从不曾让她出门,幸好前几日哥哥又送来了足量的“补药”,自己乐得待在屋里琢磨。
可惜这几日顾廷烨来得少了些,新来的药还没喝下几次,朱曼娘心里闪过一丝不详的念头,莫非外头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朱曼娘眼巴巴地困在院子里,总算在一日深夜,盼来了顾廷烨。
他喝得大醉,一身酒气,瞧着这样子活脱脱似上辈子气死亲爹,亲事告吹的模样。
还没到朱曼娘暗中窃笑几声,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呀,自己压根没使手段,好端端的亲事怎么会黄了呢?
还不等朱曼娘出声套话,常嬷嬷从顾廷烨进来便死死把持着他,不肯漏一点机会给朱曼娘,眼下瞅着情形不好,有什么话定是不愿说给她这个外人听。
“曼娘,哥儿喝醉了定是不舒服,你去煮些醒酒汤来。”
朱曼娘自知有常嬷嬷在自己也问不出什么,当谁稀得听那些排挤自己的陈腔滥调一样,无非又是算计我这个为顾廷烨生儿育女的外人罢了,总归枕边人是没有嬷嬷亲的!
不过面上倒是落寞的神色,让顾廷烨瞧清楚了即可,背地里到了厨房,憋着一口气下足了药量!正好醉醺醺地把这加料的醒酒汤喝个精光!
朱曼娘端着醒酒汤进来,假装没察觉到主仆二人戛然而止的对话和微妙的氛围,自然地把醒酒汤递到顾廷烨手里,提醒道,“顾郎,喝药了。”
顾廷烨正愁一时间该说什么才好,顺势一饮而尽,许是今夜实在悲痛欲绝,酒喝多了,醒酒汤也觉得比往日苦涩。
顾廷烨心里有事,便只能斟酌着和朱曼娘诉苦,言辞恳切,演技却稍显拙劣,“如今我与侯府已然决裂,那的荣耀与显赫与我便是再没关系的了。和余府的婚事也告吹了,也是怪我心存侥幸,可人家高门大户嫁闺女哪能不探查底细呢?你和孩子终究是叫人察觉了,饶是我为了你们许诺颇多,也挽回不了劣势,我又实在不愿没有担当,若是愿意舍弃你们,哪还用走到今天这般田地……”
朱曼娘实在不愿意听顾廷烨车轱辘这些一切都是为了她和孩子的屁话,既然她和孩子这么重要,他的私产可曾漏出分毫?既然她和孩子这般难以舍弃,怎么常嬷嬷一挑拨,便掩过过往自己的苦劳和功劳,偏要试探?只是有了疑心,要试探几次才算放心?试探已经开始,要多久才能结束?
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说,这外室是他顾廷烨亲自收的,两个孩子也是两人一起生的,怎么到头来,他倒是摘的干干净净的,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似的。
朱曼娘忍着不适应付着,面上一派动容,“顾郎,没想到我和孩子在你心里如此重要,竟让你做到这一步,你对我们的心意,我都知晓了,哪怕你不是侯府贵子,曼娘也绝不会抛下顾郎的。”
顾廷烨没想到朱曼娘把这些理解成这样,踟蹰中还是回抱了回去,算是默许了她的说辞。
若是她真的如口中一般对自己情深不悔,自己身边总是有她一口饭吃的。
下一秒,朱曼娘便不好意思地抬头振作起来,“顾郎,那你身上还有多少银钱?我们总该合计合计,好好谋划一番往后的日子。”
常嬷嬷生怕刚刚朱曼娘一番唱念做打哄得顾廷烨心软变卦,抢先答道,“你没掌过家,哪里知晓柴米油盐酱醋茶之贵?哥儿又是被赶出来的,他们如虎豹般,恨不得剥了皮去,哪里肯留下一分一毫?余钱凑到一起能够一大家子过半月已是万幸,便是靠我们几个做活怕也是要靠典当贴补了……”
朱曼娘若有所思道,“日子竟这般难过,曼娘知晓了……”
自那晚过去,常嬷嬷本以为朱曼娘会做出些不安分的举动,没想到她竟踏踏实实地过着日子,让人抓不出错来,越是滑不溜秋的泥鳅最是棘手,如今她也看不透朱曼娘究竟要做些什么了。
常嬷嬷心里暗道,“莫非是自己看的太紧了?让朱曼娘有所顾忌?”
常嬷嬷思及此,经常带着昌哥儿和荣姐儿出门采买,要不就是中午固定时间带着孩子睡觉,几天下来,可算让朱曼娘放松警惕,趁着午间偷溜出去。
只是常嬷嬷发现时,朱曼娘是已经从外边回来的。
一次大意而已,常嬷嬷也不气馁,只要狐狸露出尾巴了即可。
她自己是没法子的,便把这事告诉了顾廷烨。
“曼娘又不是什么犯人,难得出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常嬷嬷看见顾廷烨不以为意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哥儿是有大事要办的人,可后院里那一套哥儿未必有我这个老婆子清楚。若是平常事出个门,哪用得着避开人偷偷摸摸的?为着安心,哪怕是还朱曼娘一个清白,也请哥儿探查一二。”
顾廷烨有些意动,“也罢,为了大家安心,我明日便派人跟着。”
顾廷烨看了一眼昌哥儿和荣姐儿就去了朱曼娘那儿,她这些日子对食谱颇有研究,许是等着他过来,一直在灯盏下临摹。
盈盈烛火打在美人脸上,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难怪前人说灯下看美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顾廷烨这几日东奔西走,叹喂着靠在曼娘肩上,感叹道,“这几日我忙着以后的前程,如今回来看到你和孩子,才有了家的感觉,要是以后一直这样,该有多好啊。”
朱曼娘没说话,递过茶去,看着顾廷烨喝了,才缓缓道,“顾郎,那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无非是些寻常人家的体力活,或是外边有没有招工招军的,投奔了就是。就是可能委屈了你,要跟着我吃苦。”
朱曼娘看着顾廷烨身前的空杯盏,垂下眼帘道 “曼娘不怕吃苦,只怕孩子跟着我继续过这种见不得光的日子。”
顾廷烨停顿几秒,他知道曼娘的意思,可是……
“曼娘,你知道我曾放话,非高门嫡女不娶,日后待我寻到柔顺贤惠的妻子,定不会叫你们再过这种日子。”
朱曼娘心里翻了个白眼,既然名分给不了,拿点钱来打发自己也好啊,又不是没钱!富得流油还藏着掖着,还指望几句好话就让我因为“爱”伏低做小啊?真是没救了。
朱曼娘面色失落,赌气般站了起来,和顾廷烨拉开距离,“既是如此,顾郎该给个准话,何时能迎来事事顺心的贵女做大娘子?何时能有高门贵女愿意嫁你?荣姐儿和昌哥儿一日日见天长,总不能孩子大了,明事理了,还叫他们躲在暗地里生活!还叫常嬷嬷像看管犯人一般拘我在一方院子里!我不嫌弃顾郎你背着不孝的名声,不嫌弃你如今平头百姓的身份,不嫌弃这个家如今到了坐吃山空的境地。可却不愿你事事搪塞我,说到底,你终究是嫌我配不上你。”
顾廷烨拧着眉毛,极为不悦,“我自认为对你百依百顺,甚至就因为不愿处置了你和孩子,和侯府闹成如今这样。”
“甚至……”
顾廷烨话说一半,下定决心般道,“也罢!我本不愿意告诉你,如今话到嘴边也是瞒不住了!我和余嫣然的婚事告吹,余府本来已经做出了退让,只要处置了你和孩子,亲事照旧。我为了护你和孩子周全,不愿退让,好端端的亲事才没了。怎么如今你也埋怨我?没成想我在哪边都里外不是人了!曼娘,你一向温顺体贴,怎么如今趁我难处还要为难我呢?你知不知道,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为了你和孩子,付出了多少?”
哥哥送来的最后一剂药,顾廷烨已经全喝了下去,没个十年八载难以调理,有这时间,昌哥儿和荣姐儿早已长成,自己何须留在这儿受他的气!
听他的口风,自己倒是不识抬举,痴心妄想了?可我并不柔顺,既然我要的地方与尊容你给不了,那我就自己寻富贵。
“住口!我一介弱女子,哪里背得了这样大的锅,难道我什么都没得到,还要背上红颜祸水的罪名不成?是你先和侯府关系恶劣,才收了我,是你先隐瞒自己已有外室和孩子,才让余家婚事告吹,你骗婚隐瞒在先,这门婚事原也不是你能攀附的。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不该是我对他们负全责,保护他们更是你应做的。更何况别说处不处置我了,我说难听点是你的外室,可我一没嫁给你,二没给你签卖身契,和你算是毫无瓜葛,便是侯府的妾也没有轻易打杀了的,我一介平民百姓,能奈我何?”
“你一直藏着掖着我们三个,哪里是为了保护我们?若是真要保护,也该是提前和议亲人家说清楚才是!待人家贵女进了门,被逼着认下我们三个,那才是真真大祸临头!你这么做,是生怕我们三个毁了你的大好姻缘罢了。何须口口声声为了我和孩子?”
顾廷烨一向知道朱曼娘有私心,有野心,可她掩饰地好,又伺候的他舒舒服服的,所以懒得探寻,懒得追究。她今天敢这么翻脸,把愤懑不满控告地明明白白,怕是早已准备好了退路。
“这是瞧我落魄了,觉得有底气和我翻脸了?”
朱曼娘冷笑一声,“不然接着伺候你?以前还有根荣华富贵的萝卜吊在那,如今全没了,我是想不通留下来的理由了。”
顾廷烨反而放松下来,气定神闲地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慢悠悠道,“既是打定了主意,我也留不得你,正如你说的,昌哥儿和荣姐儿是我的孩子,你确是和我没什么关系,去留自然随你。”
说着,顾廷烨戏谑地看着朱曼娘,仿佛已经料定她听了他接下来的话会痛哭流涕地回头一般,“只是我这盐井,铺子田地这些私产,现在也与你无关了。”
田地铺子哪里能和自己有关?写的是顾廷烨的名字,自己便是拿出去,也是卖不出去的,反正这屋子里值钱能变卖的东西都托哥哥变卖了。
只留了一样。
朱曼娘心里有底气,上辈子伏低做小也换不来的东西,这辈子也不见得能够到。
“原来顾郎手里还有不少私产,这些日子漏出来的口风和现状,我还以为家里真的是要揭不开锅了呢!不过顾郎嘴里有一点说错了,您的私产我哪里配得上?毕竟荣姐儿和昌哥儿都这么大了,竟然是我要离开顾郎的关头才能知晓这些,这些私产想必也是留给您未来的高门嫡女出身的大娘子的,我就是留下也是老妈子的命,还能和您的私产有什么关系吗?”
顾廷烨一噎,她倒是伶牙俐齿,这事照她这么说,难不成还是自己理亏了?
顾廷烨面色有些难看,说到底,自己确实做得不够地道,如今自己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过难堪,只得挽留一二,今晚过去,朱曼娘要是回心转意了,自己并非没有容人之量。
“现在天色已晚,明日再走吧。”
朱曼娘翻了个白眼,她又不傻,这天色出去也不安全,怎么可能为了赌气现在就走。
第二日天不亮,朱曼娘背着包袱出来,看见院子里的常嬷嬷和顾廷烨。
常嬷嬷看见朱曼娘的包袱,总归不想便宜了她,开口道,“既是你要离开的,不该是你的东西还是留下比较好。”
顾廷烨私产颇多,也不想再这方面太过计较,反而让朱曼娘钻了空子,“算了,常嬷嬷,值钱的田契地契都是我的名字,她带走些金银细软也不至于说是我太过苛刻她。”
打瞌睡送来了枕头,顾廷烨既然允诺了这些,日后想把东西拿回去可不是那般轻易的。
“还是顾郎敞亮,昌哥儿和荣姐儿还望你们好好照顾着。”
“他们都是我的孩子,这你尽管放心。”
朱曼娘背着包袱离开了顾廷烨那里,直奔来到哥哥家,在门口敲了半天门,里面没传来丝毫动静,隔壁大婶被惊地难受,骂骂咧咧出来道,“要死啊,前天半夜家里噼里啪啦,今儿一大早又响个不停!外面的人别别敲了!这家人早走了!伢子那儿都重新招租了!”
果然如此,朱曼娘听了大婶的话反而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他总归是自己大哥,他若是留在汴京总归是个隐患,给钱就什么事都肯干的主儿难保不会把那事供出去,幸亏自己算准了他贪财怕事的性子。
他一向盯着顾廷烨的消息,知道顾廷烨一出事,外甥的荣华富贵泡汤了,之前又碰上我这个“信赖哥哥”的傻妹妹,把顾廷烨的金银细软拿了些托他变卖。
只要把情况说得可怖些,自己这个妹妹都要抛夫弃子地跑路了,他怎么可能傻傻等着自己平分这些钱财,自然会自以为聪明卷着钱跑路了。
哥哥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保不齐银钱花光了会回汴京探探门路,可那时顾廷烨早已离开汴京奔前程去了,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不足为惧。
朱曼娘呼吸着汴京清晨的空气,满眼都是繁华似锦的景象。
上辈子能自由出入汴京的时候一门心思地放在顾廷烨身上,后来带着昌哥儿跑路,一路上也不敢游玩似的赏玩,只有唯一使计进了侯府的时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可没过两天好日子又是被圈了起来,竟没好好瞧过汴京的风景,如今总得好好领略汴京的繁华。
汴京里头樊楼是最繁华的,可价钱也不是人人都能消受的,不如选这东昌酒楼,视野开阔,价钱也合宜。
“掌柜的,一间上等厢房,顺便送些时兴的饭菜来。”
“好嘞!”
朱曼娘躺在床上,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身上这银钱看着挺多,若是用来置产安顿下来确实远远不够的。
总不能奔波半辈子,又回到原点了吧?上辈子自己只记得顾廷烨因为从龙之功发达了,自己听到消息便打算回汴京谋富贵……
可这泼天的富贵关自己什么事?自己若是男子,也能咬咬牙去禹州投奔未来的皇帝谋个好差事,可自己不过一介弱女子,连见人家一面的资格也没有,就是去了禹州也是无用功……
皇宫……
皇帝……
叛贼……
对了!朱曼娘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上辈子坊间流传的关于贵族的轶闻。
当年叛乱就是牵扯到荣妃的妹妹,因着争抢汴京第一美男齐衡才引发的祸事,就是因为这蓝颜祸水,荣妃一家与邕王一家势同水火,抢先勾结兖王,才有了这起叛乱,平宁郡主也因此变得疯疯癫癫,上街好一通游行,丢进了脸面,也让百姓对这些事议论纷纷……
从龙之功自己不行,护驾有功自己不是不能争取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了解了解邕王和兖王两家的事,总归是没坏处的嘛!
东昌也算汴京排的上号的酒楼,规格大,价钱却又合适,各类消息格外畅通,这也是朱曼娘选择这个酒楼考量所在。
正巧这时候店小二敲门来送饭菜,朱曼娘塞了块碎银子递给他,向他打听邕王和兖俩人的事。
小二收了银子乐呵呵答道,“嘿嘿,客官,问我你可算是问对人了!如今邕王和兖王都是能登大位的热门人选!这段时间打听两位的人只多不少,咱也是在皇宫里有关系的人呢!就是宫里的门路世道,我也能给你说出个一二!”
酒楼一向是消息通达的地方,不说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酒楼的小二随意听几遭,就能知道不少的消息了。
更何况,听这店小二的意思,他知道的还不少?
朱曼娘听到这儿来了精神,邕王兖王能让人知道的事总归从谁嘴里都能听到,可是没想到这小二竟还有皇宫里的人脉!
“你竟还认识皇宫里的人?别是你这小哥为了赏钱,来诓我玩的?”
店小二年纪不大,憨笑地挠了挠头,“只是宫里采买的公公是我同乡,托他的福,介绍我来的东昌酒楼。”
采买可是肥差,又和酒楼有联系,还能塞人进来,想来不是不知变通的主儿,朱曼娘不怕人家人微言轻,只怕搭不到关系,没有门路!
“采买的人物你小子还能认识到?没想到这儿还有你这等人物!”朱曼娘一惯吹捧,瞧着小二脸红脖子粗的不知所云,话锋一转,“既是有这能耐,能否帮我引荐一下?”
店小二为难道,“这……这……”
朱曼娘也知道多的是人想搭上皇宫里的关系,只是有钱有势的走的上层的关系,走底下人关系的也是想蹭口饭吃,若是小哥人人都帮,只怕那同乡也早和他断绝了往来。
讨口饭吃的人给不了多少好处,只要自己给的银钱充足,不愁事情办不成。
思及此,朱曼娘十分上道地塞了足足二两银子给店小二,允诺道,“放心,只是引荐一二,办不办的事是我和那人的事,你只管带个话就行,只要公公愿意见我,辛苦费是少不了你们二人的。”
店小二也不再多说,心想只是引荐而已,这钱不赚白不赚,于是很是果决道,“客官你放心,那公公和我熟得很,只是平常不方便见,明日我就向掌柜的请半日假,亲自去找他约个时间!”
朱曼娘笑意越发深切,“真是劳烦小哥了!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客官您吃好喝好嘞!有什么事随时吩咐!”
朱曼娘知晓这事十拿九稳,见到一个小公公轻易,但是要进到皇宫可难,能寻到机遇更难。
吃饱喝足后,朱曼娘向店小二打听了汴京有名的卖银线的店铺,心中对此有了大致了解后,便上街溜达溜达去了。
皇宫讲究一个奢华,投名状的行头不能输,古银坊是百年字号了,里面的金银制品做得极好,朱曼娘进去细细讲解了一通自己要的金丝银线,花了好些银钱。
荷包顿时瘪了一大块,想到接下来不知道还得花银子打通几层关系才能进入皇宫,朱曼娘便觉得头疼,剩下的钱这么使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喝西北风了,这顾廷烨到底发觉那东西少了没有?自己还指望着回点血呢……
——
朱曼娘这边没等来顾廷烨,先等到了和店小二牵线的公公约定好的时候。
那公公姓秦,在皇宫大小算得上有点儿实权的管事,这么多年全靠会来事,摸爬滚打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还能站上采买的肥差,不过他这种在宫里这么多年的人物,自然是知道什么钱能收,什么钱不能收的。
“你这小娘子使这么多银子要见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啊?”
朱曼娘知道要进宫可不是件小事,怕公公以为自己来历不明,就捡着能说的说了。
“公公有所不知,曼娘遇人不淑,做了人家的外室,生了一双儿女外,被那人的家里知道了,他们家害怕我耽误了他们家的亲事,把我赶了出来,我这身上虽有些金银细软,可一个弱女子在外头也不觉得守得住,听人说,宫里有每年有小采,我这年纪略大了些,不知道公公能不能通融?”
皇宫里每年也不止采选一种途径进宫女,光是
臣下向宋宫输送宫女,属国进献的女子等等,一年就有许多,年纪不算个事,只是这小娘子毕竟不是宫里的人,肯定是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的。
秦公公想到什么,意味深长道,“这宫里旁的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身家清白,我虽说收了钱要替你办事,可放你进宫,我和你的名字也都是要被记到一块儿的,你若是犯了事,第一个找的就是我,所以我总得问个清楚。你这外室,是做给哪一家的?”
朱曼娘见必须交代,塞了几块银子到秦公公手里,“公公还请别外传,是宁远侯府的二公子,顾廷烨。”
原来是顾廷烨啊!秦公公听过他混不吝的名号,若是他的,一切倒是都好说了。
“成,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你听我消息就是了。”
朱曼娘见事情秦公公虽应下,屁股却黏在凳子上似的,很识趣地抵上一包鼓鼓囊囊的银子,这才把人请走。
秦公公走后,朱曼娘捏着空荡荡的荷包,心里一阵阵发虚,自己这单方面地托人办事,银钱也是大把大把地花出去了,要是人家光收钱不办事,自己也没法子。
朱曼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赌对,只能祈祷最后不是人财两空的好。
朱曼娘这几日看着渐憋的荷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喝不得跑顾廷烨家门口喊话,让他看看自己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顾廷烨到底何时才能发现少了东西?若是继续坐以待毙下去,这东西留着于自己也是无用,迫不得已只好自己亲自上门去敲他一笔。
可这样实在落了下风,依顾廷烨的性子,不说别的,能拿到钱才怪!
——
这边顾廷烨和昔日旧友商议,这汴京已经是彻底没有他的出路了,不妨去其他地方一展身手,最后他终于打定主意去禹州投奔赵宗全去。
就在顾廷烨收拾离家的包袱时,突然发觉母亲白氏留给自己的玉佩不见了。
顾廷烨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他看着一片狼藉的的地面,想到那日朱曼娘走得那般干脆利落,不免气笑了。
怪不得朱曼娘那日走得那般干脆利落,感情是留了后手等着自己拿银子去换呢!到底是那日自己大意,应允她带走金银细软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今吃了亏,也怨不得旁人。
“石头!进来!”
“公子,你叫我?”
“去查一下朱曼娘的住处。”
石头应了一声,随后纳闷道,“哦,唉?公子怎么肯定朱曼娘还在汴京?”
顾廷烨反问道,“金银细软还没拿到手,你舍得轻易离开?问那么多做什么?”
石头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刚要出去就被顾廷烨叫住,“唉,等等,顺便从账上支银子出来。”
“公子放心,咱们前往禹州所费已然取出来了,够用!”
顾廷烨真想撬开他脑门看看里面都是什么浆糊,“就是计划有变,才要你多支一点银钱!我吩咐什么就照做什么,哪有这么多有的没的!”
……
朱曼娘这边愁的焦头烂额,要是没有足够的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打水漂了,画的稿子,时间,努力通通是不要紧的,可恨的是自己的银子啊!银子!
朱曼娘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在自己眼前溜走了,肉痛不已,这次若是不成,便再也不折腾了!总归还有昌哥儿和荣姐儿的后路,大不了不要脸面就卖卖可怜,顾廷烨以后家财万贯,体面尊贵,手指头漏点也够打发了自己,不过总归是有后手自己才敢冒险!
朱曼娘望眼欲穿,终于在顾廷烨出发前盼到了石头的身影,见到了散财童子——顾廷烨。
他老神正在地在那喝茶,气定神闲地很,可朱曼娘知道上辈子顾廷烨最迟就是这时,他即将出发前往禹州,临行前还要特意来寻的东西怎么也不会是表面上的轻视。
朱曼娘原来心里急得很,可如今发觉有人比自己还急,倒是懂得徐徐图之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顾郎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顾廷烨面色淡然,寒暄起来,“毕竟咱们之间也是多年的情分,我自然是要关照你一二,瞧你面色红润,想来这些日子过得舒心。”
“是呀,汴京好风景,好不容易来这一趟总不能匆匆离去,只是汴京物价着实负担得吃力,再呆上些日子,曼娘也该去寻个安身之处了。”
顾廷烨放下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目光落在朱曼娘脸上,似笑非笑:“汴京物价高,曼娘一个人确实难。只是我近日也要离京,往后怕是难再照拂。” 朱曼娘心头一跳,离京?果然是要去禹州了。她垂下眼睫,声音带着几分委屈:“顾郎要走?那昌哥儿和荣姐儿……” “我已托常嬷嬷好生照看,日后定会接他们去身边。”顾廷烨打断她,语气平淡,“倒是曼娘,若真有难处,我这里还有些余钱,可先给你周转。” 朱曼娘暗忖:来了。她抬起头,眼眶微红:“顾郎有心了。只是曼娘也知分寸,断不敢再拖累你。
只是前几日收拾东西,倒见着一件旧物,瞧着像是顾郎的,本想送还,又怕扰了你……” 顾廷烨眉峰微挑:“哦?什么旧物?” “一块玉佩,白底子,上面刻着‘烨’字的。”朱曼娘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偶然捡到,“想来是顾郎先前落下的,若是重要,曼娘这就取来还你。” 顾廷烨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确是我母亲留下的,对我意义非凡。若是曼娘拾到,还请归还,我必有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朱曼娘摆手,语气越发恳切,“只是曼娘近日盘缠耗尽,正愁不知如何是好。那玉佩既是老夫人遗物,想必珍贵,顾郎若不嫌弃,便折些银钱给我,权当是曼娘这几年照看玉佩的辛苦费,可好?” 她算准了这玉佩对顾廷烨的分量,既不明着勒索,又把价格主动权抛给他,反倒显得自己“通情达理”。
顾廷烨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曼娘倒是会算账。说吧,要多少?” 朱曼娘心中一喜,面上却故作犹豫:“这……我也不知行情。顾郎看着给便是,曼娘信得过你。” “五十两。”顾廷烨报出数字,语气不容置疑,“这玉佩虽珍贵,却也非稀世珍宝,五十两足够你在汴京再盘桓数月,寻个安稳营生。” 五十两?朱曼娘暗自撇嘴,这点钱连打通秦公公的关节都不够。
她咬了咬唇,声音更低了:“顾郎,不是曼娘贪心……只是我想着,若是能凑够银子,或许能托人寻个好去处,日后也能时常回来看孩子。五十两……怕是不够。” “一百两。”顾廷烨加了价,目光却冷了几分,“再多,便是曼娘得寸进尺了。我顾廷烨虽念旧情,却也容不得人拿捏。” 朱曼娘见他语气带了硬气,知道再争下去讨不到好。一百两虽不算多,但足够应付眼前的急难,先拿到手再说。她立刻换上感激的神色:“顾郎体恤,曼娘多谢了。我这就去取玉佩。” 不多时,朱曼娘捧着个锦盒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正是那块白玉佩,玉质温润,刻字清晰。顾廷烨接过,指尖抚过“烨”字,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随即递给石头一个眼色。 石头立刻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朱曼娘接过掂量了一下,分量十足,满意地笑了:“多谢顾郎。” “东西既已取回,我也该走了。”顾廷烨起身,“曼娘好自为之。” 朱曼娘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她掂了掂钱袋,转身快步回屋——一百两虽不够铺张,却能让秦公公尽快办事,只要进了宫,还怕没有富贵可求? 三日后,秦公公果然派人来传话,说已为她谋了个进宫采买的差事,虽非正经宫女,却能时常出入宫门,见机行事。 朱曼娘换上一身素净衣裳,跟着秦公公派来的小太监往皇宫走去。穿过一道道宫门,朱红宫墙高耸入云,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比她想象中还要气派。
“记住,到了里头少说话,多做事,采买的账目记清楚,别出岔子。”小太监低声嘱咐,“秦公公说了,机会给你了,能不能抓住,看你自己。” 朱曼娘点头应下,眼底却闪烁着野心的光。她想起上辈子听说的荣妃与邕王的纠葛,想起那泼天的富贵,握紧了手中的账本——这皇宫,便是她的新战场。 而此时的顾廷烨,已带着石头踏上前往禹州的路。马车里,他摩挲着怀中的玉佩,想起朱曼娘最后那副精明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女子,终究是留不住的。也好,从此两清,各奔前程。
只是他没料到,多年后再相见,这曾被他视作“麻烦”的外室,竟会以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闯入他的人生。 汴京的风,吹过朱门高墙,也吹过寻常巷陌,将两个曾纠缠不清的人,推向了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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